这时她裹着被衾,已然睡熟。程延灭掉无用的烛台,只在床头桌上留盏昏昏暗暗的小灯。
他睡意全无,拿来本兵书,悄摸翻页看。说也奇怪,他读书万卷,往常再枯燥的字都能被他拆分出趣味来。而今下这本兵书直白易懂,他却怎样也看不下去。
半炷香过后,手指仍旧停在第一页。他的眼早飞到了凝珑那处。
那位小娘子,梦到好的就勾唇浅笑;梦到坏的就频频蹙眉。
程延爱看她戴面具做戏的模样,可也爱看她卸下伪装,本我展现的模样。
良久,他终于纵容自己一回。抛弃书里的大道理,翻过身,拥紧娇小的凝珑。
*
次日,凝珑被热醒。本想斥责云秀怎么不往屋里搬些冰,然而意识回拢后,发觉热源竟是拥她而眠的程延。
是了,她在宁园荒唐一夜。
想起昨夜种种,真是臊得慌。
此刻天还未亮,屋里灰蒙蒙的。凝珑放轻动作,想把程延搁在自己肚上的胳膊抬走。可那条胳膊就是一座山,根本移不动。
索性翻身直面他,打量他的睡颜。手指凭空比着,他的肩能把她整个人都遮得严实,他的手臂比她的小腿还粗。手指不像儒生那般细白,却看起来颇显可靠。
正看着,突然见他睫毛颤了颤。凝珑心里莫名发慌,飞快翻过身,假装还在睡着。
程延想她是太累了,静静窥了会儿她的睡颜,便换衣盥洗,出门办事去了。
“小娘子,世子说今日初六,是解蛊之日,您最好不要回去。”婢子说道。
凝珑“唔”了声,“世子又出去调查事情了吗?”
婢子说也许是。
这倒也好,反正凝珑不想与他在床榻外打交道。
衣裳簪珥早已备好,手艺精湛的婢子给她盘髻,不时夸她天生丽质,装饰不过是锦上添花。
凝珑听惯了这些奉承夸赞,淡然地凝起笑颜。
仅仅是微微浅笑,便叫婢子的心砰砰乱跳。
用过膳,凝珑遣散几位婢子,称自己随意走走。
她先去了有浴池的那间浴屋,自然不是来回味鸡飞蛋打的相遇,反倒直奔装满瓶罐的立柜。
数十白瓶高低错落地摆在立柜里,凝珑定睛望了片刻,挑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瓶。
打开盖,手扇了扇。
白色药膏,无味。
她确信昨夜里,程延藏在手里的东西,就是这瓶白色药膏。
她昨夜贸然推开假墙,窥见他水珠划落的身,的确是无意之举。
但她并非一直盯着他的身犯花痴,而是敏锐地察觉到,在她推开假墙那瞬,程延正拿着此药膏,往他手背上飞快地抹了抹。